浙贛戰役的壞消息,一個接着一個。
小鬼子從松山,江城,金陵,杭州四個方向出動了大機群,對澤田茂的13軍空投物資。
杭州方向,已經在收攏被打散的警備旅團,又派出了新的部隊,向13軍輸送武器。
而十三軍接應的部隊,也在繼續向東,鬼子很謹慎,把部隊行進的隊形拉的很長,很寬,公路兩邊派出的警戒部隊也極多。
要再次伏擊,恐怕沒有這麼容易。
於此同時,西線的三山機場再次失守。
西線日軍再次集中整備,派出先頭部隊,撲向了川軍駐防的常山。
「小山,贛省三個機場,全部陷落,阿南惟幾來勢洶洶,川軍該撤了!」
嘴上這麼說,賀國光還真是佩服周小山,人都要死了,他還惦記着看看哪家棺材板便宜。
面對兩面夾擊的日軍,安之若素,淡然若水。
「賀參謀長,別擔心,東線的日軍鬥志全無,西線的阿南惟幾看似來勢洶洶,其實也是強虜之末!」
「你小子是想給范紹增掩護後路吧?你們也太貪心了,小心玩出火,把兩個軍玩沒了,我就白幫你們給軍委會喊了這麼久冤屈了!」
周小山笑了笑,問賀國光。
「李卿霞司令想派幾架飛機去三戰區司令部上空晃一圈,賀參謀長覺得怎麼樣?」
「哎呀,小山,有把握就走到脫,就不要折騰了!」
「那給三戰區司令部發報,明天66軍和88軍會向第十集團軍方向靠攏,同時川軍空飛會途經他們司令部上空,希望他們不要大驚小怪?」
羅家烈知道周小山又想嚇唬三戰區,笑的格外燦爛。
林霞喊著報告進來了。
「羅軍長,四川的潘司令,郭司令先後發電報來,問浙贛戰事。」
她這麼一進來,好像是開了個頭,不斷有通訊軍官拿着電報進來。
「羅軍座,AH唐司令發來電報,詢問66軍處境!」
「羅軍座,緬甸的鄧司令,劉主席發來電報給周副官,問浙贛戰事!」
「秦軍座來電,說永州到處都在紛傳,中央軍在浙贛戰役設局,想讓66軍重蹈魯南戰役的覆轍,甚至有人傳說,魯南戰役就是軍委會借刀殺人,陰謀劉總司令!」
周小山一愣,起初以為是賀國光。
看着賀國光望過來的眼神,猜想賀國光以為自己在後方打的什麼輿論戰。
「不是我乾的,我沒給後方發電報!」
這種輿論戰還沒打起來,首先坐不住的就是66軍家屬,有時候應付家屬擔心,比打仗還累。
果然,又進來一個通訊軍官,電報是卓清影發來的。
周小山頭疼。
「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,國民政府內部,很多有見識的愛國人士,非常認可川軍抗戰的作為!我懷疑,這次輿論的旋渦,出於他們的擔心和善意。」
賀國光有些欣慰,吾道不孤。
周小山白了他一眼。
「可惜,黨國用人有方,有識之士都不在能做主說話的位置上,只能發動民意!」
賀國光再次白了這混蛋一眼。
從入緬作戰開始,每次都在打擊自己對黨國的信心,動搖自己對黨國的忠誠。
重點是,每次在真憑實據下,自己都無法反駁。
看着這小子抽出一張紙,認真給老婆寫電報,生怕老婆擔心前線戰局的樣子,他又覺得好笑。
羅家烈更忙。
一會功夫,各地的川軍將領都在發電報來詢問。
包括王纘緒,李家鈺,甚至范紹增還轉來了楊森發來的電報。
他不得不寫出一份被三戰區陷害,損兵折將的血淚報告,一一盯着發出去,總不能辜負關心66軍朋友的一番好意。
同時希望迷惑下鬼子。
最好能夠冒進。
東線的小鬼子膽子太小了,眼瞅著13軍主力距離衢縣只有四十公里了,又退了二十公里,連先頭部隊或者斥候都不敢往衢州派,周小山甚至懷疑澤田茂在第四師團的時候被傳染了作風。
西線的阿南部隊膽子倒是很大,可是西線配合川軍的地方武裝不多。
眼睜睜看着鬼子11軍抓捕百姓精壯,拆除鐵路,截獲各種物資運往南昌,西線的中央軍那麼多部隊,還不如浙省地方保安團,游擊隊勇敢,連後勤輜重部隊都不敢打。
鐵定是接到了戰區的命令。
然而讓周小山,羅家烈意外的是,西線日軍停下了,剛進入浙省不遠,踏上第一顆地雷就停下了。
先頭一個大隊連排雷的事情都沒做。
跟着主力後撤了三十公里。
更加意外的是,三戰區給66軍和88軍發來了電報。
接軍委會命令,66軍和88軍可以自主選擇抵抗日軍的方式,鼓勵川軍殺敵,在會戰結束以後,表彰川軍戰功。
「這怎麼可能?」
羅家烈和周小山都有些迷糊,三十二集團軍被炸的時候,顧墨三都那麼剛,等他們什麼都沒做的時候,慫了。
「怎麼不可能,現在重慶都在傳,寧可得罪潘文華,鄧錫候,不要得罪周小山!」
賀國光剛收到李芳發來的電報,一臉笑容跟羅家烈和周小山打招呼。
「何應欽把家眷都安置到貴州去了,跟他一起走的還有顧祝同的家眷。潘文華在重慶范庄專門組織了一次招待黨國要員的家眷的宴會,放話說,周小山要報復,跑到天邊都沒用!重慶好多好心人,都在發電報給顧墨三。」
賀國光閉着眼睛都能猜到,需要時間發酵的輿論,給三戰區司令的帶去壓力有多大。
又有多少人勸他,工作歸工作,領袖知道他的忠誠就可以了。
不要去憑空給自己樹立一個混世魔王般的死敵。
戴笠算計劉湘被識破,都沒敢進四川,鄭介民圖謀永州,說殺就殺了。
三戰區立場是為黨國效力,人家66軍未嘗又不是在為民族盡忠。
不值得。 沈棠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看着翟樂。
翟樂被她盯得渾身不自然。
結巴道:「沈兄這般瞧著在下作甚?」
孰料沈棠「倒打一耙」,似笑非笑的眸子從他腳底打量到發頂,問:「翟笑芳,你是不是不行?」
黑衣少年白皙的臉頰騰得紅透了。
慢了半拍才氣急敗壞跳起來,怒道:「什麼不行?怎麼不行?如何不行?小爺哪裏都行!」
沈棠道:「你行?你行的話,怎麼走到哪裏都要帶着個人?在一旁給你加油鼓勁兒啊?」
黑衣少年被氣得脖頸都染上一層淺淺的緋紅,不由得咬牙:「走走走!你我二人足矣!」
心裏卻不由得打起了鼓。
希望那只是個普通的土匪窩。
一般規模的,他一人就能掃蕩乾淨,更何況還有個醉酒發瘋的沈兄,應該不會出問題。
沈棠手指擱在唇邊吹了聲口哨。
屈指呼道:「摩托,招來!」
三息過後,無事發生。
圍觀百姓不明所以,沈棠感到一絲絲尷尬,她壓低嗓子,低沉喚道:「風馳電掣,大運摩托!出來吧,我的珍寶摩托!」
與此同時——
後院馬廄,共叔武正光着膀子坐在木凳上,手拿木刷,給一匹馬身比他還高半個頭的黑色駿馬刷洗。這匹黑馬生得極俊,四蹄雪白而通體烏黑髮亮,鬃毛與馬尾絲滑柔順。
它脾氣好,任由共叔武給自己洗澡,再將接近二十寸長的鬃毛編成漂亮花樣。
腳邊還放着一副雪白馬鎧。
共叔武看着戰馬,輕嘆:「老伙……」
話未盡,一人一馬齊齊轉頭看向馬廄另一側,那裏有一匹比黑色大馬矮一些的雪白騾子。原先凝實的雪白騾子,此時卻以極快速度變得透明,直至消失。
共叔武疑惑不解。
「沈五郎作甚要將摩托喊走?」
當摩托憑空跑出來,圍觀百姓發出陣陣驚呼——他們聽說這世上有些人可以變出高頭大馬,但從未見過,眼下卻真實發生了!
驚呼的不止百姓,還有翟樂。
「沈兄,你不是文心文士?」
眾所周知,文心沒馬的。
只有武膽武者才能憑空化馬,武膽等級越高,化出的戰馬越優良,穿戴的馬鎧也越精良,防護越周密。雖說眼前這是一匹騾子,但除了外形,其他無一不跟戰馬等同。
哦,摩托它沒有馬鎧。
沈棠沒開口解釋,輕盈如飛鴻戲海,翻上摩托的背,雙腿夾緊肚子,喝道:「駕!」
摩托聽到指令應聲而動,被串在一起的混混掙脫不得,被拖着踉蹌前行,哀嚎不斷。
翟樂顧不得好奇,急忙催動武膽跟上。
「沈兄,你等等在下!」
着急之下,差點兒忘了言靈是哪句。
武膽言靈中,化馬而行的言靈有許多,每句都有特定目的——例如橫槍躍馬,顧名思義便是持槍披甲備戰,不管是馬鎧還是武者的鎧甲一次成型,消耗大;例如「信馬由韁」,則是消耗較少的化馬言靈,馬鎧盔甲皆無,僅有馬鐙馬鞍,適合單純短途慢行。
而——
「秣馬厲兵!」
則介於兩者之間。
馬兒養精蓄銳,武器磨刀待用,隨時戒備,一旦有敵情則迅速進入作戰狀態。
言靈落下,一匹赤紅白足,披掛戴甲的駿馬自遠處逆風而來,眨眼功夫便由虛轉實。
圍觀百姓又驚又奇,下意識給那匹馬讓了道,生怕被它衝撞。翟樂小跑兩步,足尖一點,抬手抓住戰馬韁繩,配合戰馬穩穩落在馬背,猛地加速朝沈棠遠去的方向追趕。
「沈兄,你我要不要賽一賽?」
翟樂胯下的戰馬,長得高壯,外貌俊朗,還有四條大長腿,加速爆發極強。不一會兒趕上沈棠,穩穩止住改為慢行。他向沈棠提出賽馬要求,卻被無情地拒絕:「不比。」
「為何不比?」
這樣小碎步跑着很不得勁兒。
而且,他太好奇沈兄這匹騾子了。
沈棠直言不諱:「你用一匹精良戰馬跟我家摩托一匹騾子比速度,多少有點兒厚顏。」
行軍打仗,戰馬是衝鋒陷陣的,而騾子就算能上戰場,也是用來馱軍資,誰會用騾子組建騎兵營?家裏有礦都經不起這麼燒。
翟樂低頭看着戰馬,道:「但是它想比。」
言靈化出的「活物」,活動所需能源都是製造者給予的,某種程度上也與製造者心意相通。翟樂明顯感覺出自傢伙計躍躍欲試,想撒開腿跟身邊這匹雪白騾子比一比。
沈棠涼涼道:「讓它憋著。」
翟樂又問:「憋不住呢?」
沈棠扭頭看了眼狼狽不堪,被迫小跑跟上、氣喘吁吁的混混們,誠實地道:「誠然,我是想替天行道除掉這些『惡』,但要是答應跟你賽馬,他們兩條腿怎麼跟得上咱們四條腿?待你家戰馬盡興,他們只剩一副骨架子了。」
翟樂只得打消念頭,心下暗暗感慨,沈兄醉酒醉得有特色,理智尚存有仁心,若不提前後反差,外人怕是看不出「他」其實還醉著。
「咱么這麼大張旗鼓,若是被土匪窩的眼線知道了,提前有了準備,這可怎生是好?」
沈棠道:「怕甚?強攻!」
翟樂:「強攻?」